老乌镇最繁华的地方是东栅,以前东栅最热闹的街是常新街,常新街又有两处最热闹的地方,一是今天东栅景区里那条小河与大运河交汇之处,另一是北花桥附近。
外婆家就住在北花桥附近,乌镇最热闹的地方,我每天早上被外面菜场的喧闹声吵醒,睁眼醒来外公外婆都没了影,他们已经上街。
通常外公去茶馆,那里全是老头子,一条腿踏在长条凳上,和伙计们海阔天空胡侃。外婆一定是去买菜,我在菜市场转一圈,能看到外公外婆好几回,那时好象没人担心小孩子会丢。
老头子们依旧喝茶,效率高的顺便卖卖菜。当地人的生活并不随外面的世界改变而改变,在河西菜场附近分布着众多茶馆,室内满了就摆在室外,在运河边喝茶的感觉也相当好。
外公的布店在那座小桥旁边,也是一热闹点,现在的景区走到北头的丁字路口便是。布店早已不卖布,在经营乌镇风味小吃,成为景区的餐饮中心。
我小的时候外公是布店的收款员,款台在一个角落里搭得很高,向各柜台有放射状铁丝相连,每根铁丝上有夹子,店员将小票和钱夹在夹子上向收款台一滑,外公收了款盖个章连同找零再夹住滑回原地。
妈妈小的时候外公是这布店的主人,除了布店外公家还有100亩地,租给农民每年收租子。平时大人们忙布店生意,家务事专由三个佣人负责,一个负责看小孩洗衣服,一个负责给家人烧饭,一个负责给布店员工烧饭,按现在的话说就是包午餐。
妈妈说外公家家境好的时候吃饭的餐具都是银的,后来渐渐就消失了,解放后搞了土地改革就什么都没有了,地成了国家土地,店成了国营布店,党很给外公面子让他有个收款员的工作,外婆则什么也没有。
东栅景区里的两条街以前并不热闹,没有多少商业,仅是居住地,河里不开船,人们在河里洗东西,吃的水去大运河里挑。现在小河异常繁忙,游船载着游客们来回穿梭。当地人趁早晨清静的时候才能洗洗东西。
东栅景区里的酒坊原来并不在此处,是专为景区搬过来。小时候喝过很多这样的酒,逢年过节家家都酿,探亲访友时可尝遍百家的自家佳酿,以前人没有品牌意识,现在到处打着乌镇三白酒的广告,却很少有人知道这种酒的真正出处。
大舅妈说东栅景区酒坊的创始人是她父亲陶书昌,酒坊原在河西,解放后也被国营化,国营化后生意一直不好。
蓝花布也是乌镇特产,不过小时候并不觉得有人将这种布穿在身上,那个革命年代以红色和绿色为主,蓝白不成为主流。
外婆家临街不临河,所以一直很羡慕人家建在河上的房子,从窗户吊下水桶就可把水打到家里来,而我家每隔一段时间要从大运河里挑水,大舅舅和小舅舅轮流扛扁担,我跟在后面压阵,检查他们谁洒的水少。
记得小时候外婆经常带我来东栅串门,有个老太太朋友就住这样的房子,大人聊天时我就趴窗户上望下面的水,真想~~~
乌镇的猫很多,几乎家家养,外婆家养了好几只,半夜抓到老鼠蹲在主人床边狂叫,外婆把头钻出蚊帐表扬之后才肯罢休,我半夜被吵醒很不开心,以后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便不愿意炫耀,怕人烦,这个性格不知是好还是不好。现在猫成了宠物供人们把玩,不需要努力工作讨主人喜欢了。
这次回去问老人们外公的布店能否要回,大家都摇头。外公去世前几年,ZF给涨了每月7元的退休工资,把外公美得不行,悄悄告诉大家ZF非常重视他,其他人都没有,党让他老有所依,如此温暖的关怀让外公感激涕零,哪会听子女们的劝去要回布店。其实大家明白重视他是因为布店占据着绝好的黄金地段,ZF每年从中收入一笔不小的租金。外公去世后谁还会再去要回布店呢?
大舅妈家的酒坊就更没可能了,用的是无形资产,谁会承认酒坊是你家的?地点都搬好几回了,酒坊建得到处都有,不如外公实体店那么实实在在。
在乌镇生活了7年多,喝着大运河的水长大,离开很多年后,仍记得当年几个重要地点的位置:菜场、公园、电影院、医院、邮局、药店、澡堂等,这次回去一一走了一遍,菜场、药店搬了地方,澡堂、邮局没了踪影,公园、电影院、医院还在老地方,但已不是从前的样子。公园是我儿时最爱去的地方,现在整个乌镇已成大公园。
大运河水依然流淌着,也已不是以前的模样。以前乌镇不通汽车,外出交通全靠大运河。以前乌镇没有自来水,住在河两岸祖祖辈辈的人都喝大运河水长大,我也是其中之一。大运河是乌镇的母亲河,也是我的母亲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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